那种感觉很像是安德鲁。
但是,明明安德鲁就在手环中,冬青想不出那是怎样的思绪又或是知晓了什么才会导致如此窒息的绝望。
“安德鲁?”冬青试图询问,“……怎么了吗?”
安德鲁的回答却丝毫也不像是有事情,“扰人清梦不是什么值得夸赞的行为。”
“做噩梦了?”
“那是人类才会拥有的不合常规的脑活动。”
“可……”
那股绝望的力量却越来越强大,仿佛一只穿过胸膛的手,紧紧缚住他的心脏,尖锐的痛楚和眩晕从内部侵蚀了他。
“安德鲁……”
那是安德鲁没有错,这种完全不属于自身的情绪,除了安德鲁之外不可能再有其他的存在干涉。
如果这绝望才是安德鲁,现在这个仿佛无事发生的家伙又是谁,是什么?
冬青霍然站起,课本的一页被他的力度所撕破,桌椅在地面上摩擦发出刺耳的吱嘎。
教室的读书声不知何时停止,他跑出教室,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叫他停下。
他看到墙壁上的宣传语变得光怪陆离,他看到脚下的地面变成无意义的线条。
他看到世界在他的眼前崩塌。
一同击败了任务目标,在新一天的清晨醒来,开始重复而乏味的日常。
起床,上学,放学,写作业,睡觉。
安德鲁坐在窗台上,沉默地望着那个一脸痛苦的少年。
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
为什么他会问到那件事。
回避已经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安德鲁只能将一切如实告知。
那是他犹豫许久的真相,是他不想触碰的现实。
“没错。”他听到自己说,刻意维护的高傲冷淡。
他听到冬青的愤怒,看到冬青的绝望,最后那个少年用最无助的语气试图抓住最后一点期望。
他问,“我的愿望……爸爸他……”
他不敢将下文问出,安德鲁却用沉默回答了他。
那是个肯定答案。
那个夜晚,城市中出现新的目标。安德鲁站在市中心大厦的顶端,俯视着他的契约者,他那放弃战斗的契约者。
无数个身影在眼前重合,最终留下的只有绝望。
他看到怪物将他的契约者吞噬,消失在这宇宙空间之中。他抓着对方的衣袖大声质问,为什么要放弃,只要活着不好吗?
那不是他,那是……很多年前的他。
宿白,宿白,宿白……
那个男人最终将自己葬送在无边的黑暗中,他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无法接受自己会成为……那种明明是自己应当痛恨的对象。
他在大雨中嚎啕,像个天底下最蠢的蠢货,菲说契约者总会消亡,抵达结果的方式没有任何意义。
可是不应该如此。
他想问那个少年,是为什么。
他想抓住什么,最终什么也没抓住。
他也想要一个解脱。
堕入绝望,堕入沉眠,从亿万年前的宇宙回响中,传来少年的无措。
——你在不安吗?
是啊,他不安,他犹豫,他恐惧。可现在一切都结束了,就让这些都结束吧。
这迟来的死亡不是他期盼已久的吗,到底还有什么不甘?
是沉寂中的呼唤,从宇宙的最深处,从最遥远的外界。他被期盼着,是因为……还没有放弃吗?
是因为那个少年,那个被吞噬的背影,那个叫做冬青的蠢货。
还没有放弃。
“安德鲁……”
他听到了。他向那声音伸出手。指尖触碰的虚幻如镜花水月,不堪一击。
手环在黑暗中亮起晶莹的蓝色。
一场梦境中醒来,就听到冬青对着他疯狂输出,无法忍受这种吵闹,安德鲁忍不住出言讽刺:“我听闻人类当中有一部分隐秘的职业,这些职业的工作者们最为擅长的就是一种名为『喊魂』的仪式。”
冬青顿住:“……”
安德鲁不给他机会爆发,紧接着说:“这里不是目标的攻击范围,期间内都发生了什么?”
于是冬青把自己逃跑摔下洞里好不容易爬上去又摔下来的故事讲了一遍。
想到那只攀附在洞口的唯一一只眼珠,和恶心的触感,冬青浑身泛起微妙的冷意,“……感觉像是做了个梦,这就是它的攻击?”
“不要把目标想的太过简单。”安德鲁说,“目标的第二形态,属于意识攻击,针对的对象是『恐惧』。”
“第一眼看到的时候是感到很害怕,但是……”之后的攻击,如果那种梦境也可以称之为攻击的话,似乎没什么可怕之处。
“原因是你的梦没有做完。”安德鲁说,“梦会具象化被攻击对象的『恐惧』。——你的内心有恐惧的事物吗?”
被这么问了,冬青一时间竟然答不上来,曾经他担忧于父亲的身体状况和家庭的以后,但是……
“可能是仓庚违约吧……”冬青说,有点迟疑。
仓庚违约,父亲的身体状况到底会如何他并不清楚,但是现在的父亲,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去仓庚的医疗机构复查。虽然仓庚“不收取任何费用”,代价只是他的战斗,但是……如果哪天仓庚说不需要他了,会怎样呢?
安德鲁沉默了。
很长一段时间。
长到冬青催促他,长到冬青说要自己再爬一次。
「超频模块已启用。」
「请选择限制等级——」
听到这个提示音,冬青的脚步微微一顿。
“低倍锁定。”安德鲁独自做主,选定了等级,“身体修复。出去后扫描目标晶石,目标的意识攻击目前对我无效。——与执行人联络失败,与贝儿联络失败,与鄞江联络失败,与防卫区联络失败。传送模块调试失败。——总而言之,优先找到晶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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