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台广渔村内, 在村子最偏僻的角落并排立着两栋用土坯和了稻草砌成的茅草屋,一道篱笆圈住看起来像是一户, 可是两座茅草屋中间却又修了一道篱笆, 将一户硬生生地分成了两家。
其中一间茅草屋的院子里堆着高高的劈柴,散养了几只鸡, 一台石磨,还在院子的角落里搭了一个简易的小棚子,看起来是厨房。
在厨房的对面放着几个类似马槽的东西,里面种了几味药材, 旁边用两根木头扯了一道绳, 绳子上面挂着几身洗净的衣服,木头上还挂着几串风干的咸鱼, 虽然简陋了些……却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而在只有一道篱笆之隔的另外半边则是截然不同的景象,虽然是几乎一模一样的茅草屋, 这半边的院子里除了杂草之外什么都没有,看起来好像许久不曾有人住过, 荒废了。
可是这窗门紧闭的茅草屋内,却住着一个人。
屋内的光线很暗, 仅有一张床,一把椅子,一张桌子, 以及床脚的木箱。
唯一的一把椅子上坐着一个人, 这人的身上穿着一套洗的发白的长衫, 袖口和衣襟上打着补丁, 梳着男子的发髻满头青丝被一丝不苟地盘在头顶,用一根布条固定。
这人的皮肤是异于常人的白皙,与其说是病态感更像是许久不曾好好晒过日光的那种白皙,这人还有一双琥珀色的眼眸,正看着墙壁上的一幅画怔怔出神。
谁能想到呢?
屋内这位落魄之人就是鼎鼎大名却又被从史册上抹去的皇夫殿下,亦是北泾国撑犁部的汗王——乞颜·阿古拉,渭国人更喜欢称之为:齐颜,齐缘君。
此时是承启八年,距离皇夫殿下薨逝已有三年。
皇夫殿下却出现在了距离皇城数千里外的琼台,被誉为:天之涯,云之南的地方。
这里是天地的尽头,就连朝廷的旨意也很少能下达此处。这里的人们靠海吃海,若非必要很少会走陆路出门,因为从陆路往北边走要穿过一道绵延百十里的瘴气林,所以这里几乎与世隔绝。
三年前,皇夫齐颜服下假死药,联合丁酉逃出生天。
丁酉在前朝公主的手札中找到了有关火蟾蜍的记载:火蟾蜍是一种只能栖息在极炎之地的生物若是温度稍有不对就会死亡,药效也会随之消失,整个渭国大陆只有琼台最南端有这种生物,久而久之火蟾蜍就成了传说中的生物。
丁酉带着齐颜一路向南来到此地,取了火蟾蜍入药经过一年多的调理总算是解掉了齐颜体内盘踞的水症。
可是齐颜神智上的病症却没有好转,直到去年齐颜如她自己预想的那般“忘记了所有的过往。变成了一个没有过去,没有回忆的人。
她忘记了南宫静女,忘记了皇夫和汗王的身份,忘记了血海深仇,失去了全部的记忆。
好在只是回忆不见了齐颜的行为并没有退化,依旧保持着从前的智慧,读书习字也不耽误。
起初丁酉是想找到办法医治齐颜的,一来是他的能力有限,二来是丁酉觉得:齐颜的一生过的太苦这或许是老天爷对她最好的弥补了,记忆的缺失除了让齐颜愈发少言寡语外并没有其他的影响,久而久之丁酉便放弃了治好齐颜的想法。
她依旧叫齐颜,因为此处消息闭塞村民们并不知道齐颜是何许人也,再有就是碰巧这户渔村内“齐”是大姓,叫这个名字至少不会被当地人欺负了去。
丁酉也改了名字,叫齐酉,二人扮做一对堂兄弟在这座渔村落户扎根。
一日三餐都由丁酉负责,齐颜鲜有露面。
齐颜望着墙壁上的画像虽然纸张略有些泛黄但不难看出卷轴的名贵,与这房子内的一切都显得格格不入。
齐颜不记得卷轴上的人,甚至不记得这幅画曾是自己亲手所做,可这幅画却对齐颜有着莫名的吸引,经常看着看着便会入神,忘却一天的时光。
齐颜也曾问过丁酉这幅画的来历,丁酉告诉她:“这幅画是齐颜少年时的一个梦。一日梦醒,齐颜便央求他寻来笔墨将梦中的人画了下来。”
齐颜问:“那我为何不记得了?”
丁酉答:“我们遭到山贼劫道你受到惊吓失了神智,多亏有好心的壮士相救,那位壮士说你模样出挑容易被歹人觊觎,所以我把你扮成男子躲到这里来。”
齐颜好像被丁酉的话吓到了来到渔村后依旧以男子身份示人,固执地不肯穿任何女装,宁愿用上裹胸布也要穿男装。
齐颜胸口的疤痕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药是齐颜自己上的,可她根本不记得胸口的伤疤从何而来。
这药名叫凝香膏是丁酉从前朝公主手札里发现的秘方,非常好用。
院子里传来了丁酉的声音:“吃饭了。”
齐颜将目光从画上挪开,默默地出了门,一道阳关刺入眼中,齐颜皱着眉抬手挡住了阳光,苍白的皮肤在阳光的映衬下泛出象牙白的光泽。
吃饭的地方在另外半边院子里,一张木桌两副小凳,齐颜拿起筷子默默地吃了起来,却只吃面前的那道小鱼干炖野菜。
丁酉轻叹一声,撕了一个鸡腿放到齐颜碗里:“别总只是吃面前的菜。”
“嗯。”齐颜乖巧地点了点头,自从失去记忆齐颜的话少的可怜,常常是丁酉问一句她便答一句,除了询问那副画的来历这三年来齐颜没有主动和丁酉说过一句话,她甚至没有询问过自己的过去,就这样坦然地接受了自己的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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