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到事务所来, 卓楚悦穿一件白色Polo衫,高腰西装短裙,一进办公空间,博得好几双眼睛齐齐关注。
倒不是她打扮有问题, 早在她走进事务所的门时,接待她的男孩子说,今次录用的实习设计,只有她一位。大家都想知道, 她是怎样一位脱颖而出的人才。
讲真, 她也好奇自己被录用的原因。
男孩子推开会议室的门,请她进去, “主案他一会儿就来, 我去忙啦。”
桌面乱糟糟,都是图书草稿, 强烈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才坐下,她已经感觉眼睛不舒服, 把身体转向办公区——这里有且仅有一个独立办公室,其他全是开放的环境,没有格子间, 像一个小型图书馆。
坐不到十分钟, 只见高海阔推门进来, 他说, “不好意思, 打印机坏了。”
他在她眼前放下一份实习协议书,纸张还是热的。
光线骤然暗下来。
高海阔一边拉下窗帘,一边直白的说,“我选择你,不是你的能力比其他人强,是因为你听得懂我在说什么,这一行,理解比创意更重要。”
卓楚悦目光从他的背影落到协议书上,一目十行,从笔筒里抽出一支笔。
高海阔按住协议书,继续说,“所以,提前跟你说明,在这里,不能成就你的艺术作品,我们工作目的是赚钱。”
她抬起头来。
他说,“如果你想追求艺术,建议你另谋高就。”
她不着急表明忠心,坦诚地说,“另谋高就之前,我需要经验。”
他笑了,“以后叫我主案,或者老师,不要自由发挥,我喜欢高高在上的感觉。”
“不如叫‘高老师’,正好你的姓氏是高。”
他马上拒绝,“不,听起来像是数学老师。”
卓楚悦点头,在实习协议上签字。
他忽然问,“你会Rhino吗?”
卓楚悦摇摇头。
“Grasshopper?”
她还是摇头。
“只会环艺是吧?”
卓楚悦点头,并且怀疑他根本没有研究过她的简历。
高海阔坐在椅中望着天花板,陷入思考状态。
“老师,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她担心的问出来。
他微愣,“卓楚悦?”
“哦。”应该是没有通知错人,她安心了。
他想一想就明白,为何她这么问,于是说,“我看过你的简历,只是细节记不清了。”又笑说,“你这个小朋友,还挺好玩。”
那天面试之后,他已经对卓楚悦有深刻印象,不因为他可能成为她的上司,她的姿态就始终低一头,毕恭毕敬。她有耍小聪明,却不介意让人识破,性情天真而又聪慧,心思灵巧而又真诚。
高海阔说,“我是在想明天的计划,发一个地址给你,明天上午十点在那里碰头,记得穿一双轻便的鞋子。”
今天没有她要做的事,可以撤了。
她跟在高海阔身后,从会议室出来。
一个约莫二十几岁的男子,顶一头棕色的卷发,身上穿着彩色条纹T恤,举着手机上前来,笑容满面的问她,“要不要喝咖啡、奶茶?”
“不用,谢谢,我要走了。”卓楚悦笑一笑,不待他再开口说什么,就走了。
离开写字楼,她还是慢下脚步,在十字路口等到绿灯,走进对面的一间咖啡店。
她点一杯拿铁,靠窗坐下,随即拨通梁明轩的电话,说,“我找到工作了。”
他惊喜地说,“这么快?”
“我也很意外。”卓楚悦说,“什么时候来申市,我请你吃饭。”
“最近……我很难抽身,恐怕要再过两周左右,才有机会放个假,到时和你说。”
“好吧,大忙人。”
梁明轩笑说,“放心,我肯定不错过你的这顿饭。”
“你……”她顿一下,只是说出,“要好好休息。”
“你也是。”他说。
接下来的日子,卓楚悦名义上是实习设计师,实际上等于高海阔的助理,他们见面地点在工地、家具厂、毛坯房。
而他真正的助理,在一百多平米的空调办公室中,统计有几人要点鸳鸯奶茶。
辛亏她懂得高海阔的用意,可以将他与旁人交涉的内容自己整理消化,洞若观火,还富有钻研精神。
可是,卓楚悦这样的性格,也极容易碰见牛角尖,就往里钻,他有些未雨绸缪的担忧。
午餐时间,他们走出家具厂。天空飘下小雨,汽车驶过,一阵阵沙沙碾水声。
一人一把伞,但是风一直在吹,将雨丝吹至脸上。
高海阔走路奇快无比,她跟得吃力,看见一间装潢现代简约的轻食餐厅,与他气质相符,她都准备收起雨伞,而他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径自往前走。
最后,卓楚悦站在深巷中一家非常普通的小小饭店门前,高海阔招呼她进来,力荐她尝一尝这里的番茄肉丝面疙瘩。
她没有疑议。
高海阔从筷筒里抽出两双筷子,一边仔细擦拭,一边问她,“假如,客户提出不符合你审美的要求,他要往电视机上、茶几上都缠一圈大红大绿的假花草,你可以和他吵架吗?”
卓楚悦大概摸清他的个性,故意不回答。
果然,他自己回答,“可以。前提是你有把握吵嬴他,如果你没有说服他,搞砸这个案子,或者最后出来的效果,他不满意,引起纠纷,你负全责。”
她探问,“全责,包括辞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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